六四悲劇30週年：中國政府要人民集體失憶　她要重建被消失的歷史

今年6月4日，是中國大陸天安門事件30週年。這件發生在30年前的悲劇，差點讓當時啟動才10年的改革開放夭折，也衝擊了中國政治改革的命運，更改變了當時廣場中所有參與者的一生。（延伸閱讀：六四事件現場參與者：「我算看清楚了他們的嘴臉。台灣可千萬別讓他們給解放了」）

30年後的今天，「六四」在中國境內仍是極為敏感的禁忌話題，在輿論、媒體、教育、學術研究中，被刻意遺忘、掩蓋。

六四事件最著名的照片之一：阻擋坦克的男子。（圖片來源：美聯社）

面對中國人對天安門事件的集體失憶，澳洲墨爾本大學資深講師林慕蓮（Louisa Lim）曾任職英國BBC、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（NPR），派駐北京長達10年。她把事件背後的來龍去脈與天安門現場的真實故事，重新拼湊出來，寫下了《重返天安門》這本書，曾獲選為《經濟學人》年度選書，《紐約時報書評》則認為是探討八九民運對中國影響的最好分析之一。（延伸閱讀：中國逢九必亂？習近平在怕什麼）

此書不只是對事件的歷史回顧，更著重在講述參與者的生命故事。

林慕蓮認為，中共刻意抹去中國人對這段歷史的記憶，不僅對參與者不公，對社會整體造成的傷害更是無法估量。因為當一個民族拒絕正視自身的過錯與缺陷，無法檢討與反省時，道德沉淪似乎就是必然的，這是為什麼今日中國社會充斥著道德與精神危機。

當我們驚嘆於中國突飛猛進的經濟、科技與軍事實力的同時，也必須深刻認識中共作為一個專制政黨的本質，才能更全面的理解今日在中共執政下的中國社會。

以下是本書內容摘要：

30年過去了，天安門事件的記憶沒有消散，反而變得益發敏感。長年以來，公開的紀念活動都被禁止，近來當局甚至開始懲罰私人的紀念活動。（延伸閱讀：六四30週年 毫無異議星火反而危險）

而且，為了避免禁忌思想溜進公共空間，中國當局連人民的腦袋這樣私密的個人空間也不放過，從它近年如何把記憶當作一種罪來懲罰，就可見一斑。

2017年，四川異議份子陳雲飛被判四年有期徒刑，只因為他為1989年在北京死去、葬在成都郊區的學生吳國峰掃墓。

我在中國做了10年記者，愈來愈多事物被列為敏感話題，最敏感的莫過於天安門。本來，在這個連結網路與智慧型手機的世界，集體失憶應該會愈來愈難管控。但事實上，中國人民正在練習不要沉溺於過去，歷史上曾發生過的政治動盪事件，一個接一個從官方歷史中刪除或是遺忘。（延伸閱讀：香港　二十年來對「六四」的堅執）

其實天安門不是1989年唯一的悲劇發生地，一場發生在成都的鎮壓，就是一段幾乎完全被人遺忘的歷史。

因為不沉溺過去，已經變成（中國社會）最關鍵，大概也是最重要的生存策略。而年輕一代的中國人對歷史曾發生過的事一無所知，也毫無興趣。（延伸閱讀：六四學運25週年　集體失憶的90後世代）

有一次我在美國一所大學演講，台下有位年輕的中國學生，在我演講完後，當著一屋子美國同學站起來說了一段話，「我在中國生活了18年，直到現在我才發現，我對我國家的歷史一點兒都不了解。我上的是最優秀的學校，而我對一切都一無所知。」

2013年的天安門廣場。每逢十一、五一，廣場上都會豎立起巨大的中華民國國父畫像。（黃明堂攝）

而對一些目擊者來說，遺忘則是一種必要的自我保護機制，可以抵禦那些巨大到無法言說，且尚未解決的創傷衝擊。

某次在歐洲一所大學的演講中，一位中國女士講述了自己在此之前，幾乎遺忘了她也曾是成都抗議遊行的一員。她說，對其他人來說，這個創傷讓他們失去了原有的純真，他們的希望殞落，夢想幻滅。

一位曾參與軍事鎮壓的士兵就說，中國的政治教育就是讓你遺忘這個政黨不好的地方，只記住好的東西，所以對個體會產生巨大的摧毀作用。因為他們只知道什麼東西對自己是有利的，這會導致一個國家的民眾像動物一樣地生存。（延伸閱讀：預言六四屠殺的中國流亡作家廖亦武　來自底層的嚎叫）

對今日一些年輕世代的中國人來說，為了保護自己，無知不僅很重要，甚至是必要的。他們深信，政府的決策都是正確無誤的，任何偏離這一基準的行為都是魯莽的，甚至是危險的。

2018年6月我在澳洲一所大學的演講後，一位中國學生問我是否思考過，僅僅是關於六四的知識，也可能對「我們完美的社會」構成威脅。

本書記載的資料稱不上萬無一失，然而重要的是，我講的所有故事都是關於人類記憶與遺忘的旅程。即使歲月讓這些記憶都變得模糊、片面，但這本書中的所有見證，仍要一起大聲地對抗沉默的罪行。（責任編輯：洪家寧）

重返天安門：在失憶的人民共和國，追尋六四的歷史真相

作者：林慕蓮（Louisa Lim）
出版社：八旗文化
出版日期：2019年5月